第841章 12.nevermore(六,7k)
    迄今为止,索伦·伏尔克一共见过二十九次召唤仪式。虽然还很年轻,但他真的算得上见多识广。
    第一次是在七十八年前,那时他只是个战斗兄弟,在卡利班以北四个星系的附近和黑色圣堂们一起打击一群兽人海盗。
    一切本来都很正常,最狂热的多恩之子们那种特有的精神使他们略显鲁莽的正面战术成功了,兽人的战舰均在被跳帮后瘫痪了引擎,胜利近在咫尺,只要索伦和他的兄弟们成功地执行斩首任务
    这任务也的確成功了。
    那头绿皮死了,这点確凿无疑,但是在它的带领下所形成的这股兽人力量却並未消散。它们中一定有个非常狡猾的个体,它趁著混乱,强行接过了指挥权,然后带领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溜走了。
    谁都知道,你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兽人,否则便是自討苦吃。
    四十二个小时后,他们在一个仅有编號的小型农业世界上追到了那群逃走的兽人,结果它们那时候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被谁所杀?被一群装备称得上精良的邪教徒。
    逃走的绿皮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它们会在一个『虾米』的穷乡僻壤撞见一群比它们还疯的疯子.
    可笑的是,根据事后的调查来看,假如它们没有直接撞入邪教徒们的仪式现场的话,事情恐怕也不至於混乱到那种程度。
    那真是糟糕的一天,对每一方都是如此。
    对兽人而言,它们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对黑色圣堂与鸦卫们来说,光是要追杀兽人就已经非常麻烦,事后清理工作更是足以让人发疯,现在却还扯上了一群一看就知道不一般的邪教徒.
    但是,整个事件中最倒霉的便是这群异端。
    对他们来说,这本该是实现夙愿的美好一天。
    他们绘製好了庞大的阵法,准备了祭品,在教主的主导下举行了仪式,只待赐福降临.结果天上突然开始下火雨。
    一大群兽人坐著破烂的飞机或铁皮从天而降,摔在他们之中,当场就把教主、副手和祭品一起全部压成了肉沫。
    等到剩余的人好不容易理清楚发生了什么,又腾出手来把兽人们杀得差不多了,天上却开始下第二场火雨。
    这次来的不是兽人,而是两百名杀气腾腾、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
    邪教徒们当时是何等想法,没人清楚。索伦只记得那一张张歷经血战后的脸上满是困惑,有些人甚至在发笑,觉得这是某种幻觉,他和其他人用爆弹撕碎了这一错觉。他们一从空降仓里出来就立即大开杀戒。
    也就在此时,那见鬼的召唤阵產生了某种变化。大量的祭品、鲜血和死亡,以及复杂的变化结合在一起,刺激著它一鼓作气地划开了本就不稳定的帷幕,將亚空间中的某物带了出来。
    战后报告上,活下来的人仅有十一人。
    而现在,他正旁观著另一场召唤仪式,这场仪式不在某个小地方,也不在某个人口眾多的巢都,更不在那些封闭的、骯脏的货运船上——它发生在他的家乡,他毕生为之努力,渴望著使它復兴之地。
    绘製仪式法阵所用的材料乃是本地的矿石研磨而成的粉末,由他下令提供。媒介则是他自己的鲜血,而主导它的人,是曾经的第八军团教官,如今帝国內唯一的大审判官.
    这仪式会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索伦心中没有底,他甚至都看不懂这法阵。
    他如今对混沌的经验其实已经非常丰富,但这种危险的理论知识从来就没有普及过,哪怕对一名战团长而言也是如此,因此他只得以眼神向他的首席智库求助。
    后者默默地看了过来,然后走到他身边,在那逐渐旺盛的灵能之光中,他低声开口。
    “我看不懂。”首席说。
    索伦大受震撼:“你看不懂?”
    “是的,我看不懂,因为这仪式根本就不正规。它既没有画標准尺寸的召唤阵,也没有准备祭品,就连你的血都是作为媒介来用的.还有教官所使用的召唤祷文,它太笼统了,没有任何真名或称號的辅助,其指代性实在是弱得可怕。坦白来讲,我甚至猜不出它会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首席罕见地长篇大论了一番,然后慢慢地闭上了嘴。索伦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法阵,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茫然。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他们所有的疑问与困惑都在短暂的数十秒后得到了解答。
    刺目的蓝光一闪即逝,一个鸦卫从宛如焦油般的地面中逐渐站了起来。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环顾四周,第二件事则是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近乎半透明的脸。而这张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可言,仿佛一个塑料做的假人,异样又死板,僵硬无比。
    但卡里尔·洛哈尔斯却笑了。
    “老实讲,我只是隨便一试,没想到会把你叫出来,罗夏。”他说。“你是自己主动来的,还是?”
    被称作罗夏的鸦卫摇了摇头,没有讲话,而是比出了一连串快速的手语。
    卡里尔点点头:“好,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开始什么?索伦想。
    负责解答这个尚未被说出口、也不会再有机会被说出口的问题的两人没有用言语作答,而是以行动。
    罗夏——那身披古老铁甲的鸦卫大步走出了召唤阵,又戴上了头盔。
    他稍微弯曲膝盖,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阴影波动了一瞬,而后重归寂静。
    索伦几乎升起了追入阴影中的想法,但他没有这样做。数分钟后,罗夏回来了,他对卡里尔·洛哈尔斯点了点头,於是大审判官转过身来,並不那么温和地对著索伦和他的兄弟们笑了一下。
    “这位是阿拉斯托尔·罗夏。”他简略地说。“我们待会就回来,索伦战团长请你趁此时间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索伦赶紧追问。
    他虽然今日才见到这位过去只存在於传说和故事里的人物,但对其作风却並不陌生,那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效率至上主义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它带来了高效,也带来了疑问。
    好在卡里尔·洛哈尔斯並非那种以玩弄谜语为乐的人,假如你问了,而他也可以回答的话,那么他便不会隱瞒真相。
    “与战爭相关的准备。”卡里尔说。“以及科尔乌斯·科拉克斯的回归。”
    在鸦卫们的震惊中,他抬起手,让罗夏握住他的小臂,两人隨后消失不见。
    ——
    在药剂师这一特殊的职位上,塞拉尔並不敢说他做得很好。
    没有哪个人敢夸下这种海口,即自称『我是个好医生』,哪怕是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本人恐怕也干不出这种事来。越专业的医生,就越不会如此。
    儘管如此,塞拉尔还是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所有人——他从不放弃任何一个伤者。
    是的,他绝不会放弃,哪怕塞勒菲斯的两颗心臟已经彻底停跳了。
    阿斯塔特们的生命力向来很顽强,更何况,这是塞勒菲斯。他曾经把一枚炸弹扑在身下以保护平民,后来仅在病房內躺了十七天便恢復了战斗能力。而这只是在骨巢身上发生的诸多奇蹟中的一件罢了,他的功绩杰出到早已有资格被写入鸦卫的歷史
    塞拉尔不相信他会就这样死去。
    只是,有一点需要著重申明,假如他真的死了的话,我必须在报告上写明,不是那些老渡鸦们下的手,而是那个东西。他被它影响了,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他被黑色的灰烬遮住了双眼,因此只能看见杀戮与疯狂。
    塞拉尔一边挥舞那把厚重的格斗刀切割动力甲,一边思考著这些事。
    基因缺陷。
    由灵能引发的基因缺陷?
    一阵微风从洞窟外吹拂而来,带著浓厚的血腥味。塞拉尔不管不顾,继续下刀,精准地刺入了每一道缝隙,以他对动力甲的了解在短暂的三分钟內將塞勒菲斯的甲冑拆了下来。他又抓起一旁早已配好的药剂,將那足有凡人匕首尺寸大小的针头猛地刺入了死者的胸腔。
    第一管清澈的液体就这样被注入其內,然后是第二管淡白色的,还有第三管、第四管前三管都是修復药剂,最后一管有所不同,它是一种混合了毒药的神经兴奋剂。
    塞拉尔做过起码数千次紧急战地医疗了,但没有哪一次能像这次这样窘迫到需要走极端,配置这种东西。
    以往,他都有医疗臂的帮助,再不济也有大量的药剂来让他配出能针对每个伤者情况的药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翻找出能用东西的流浪汉一样,狼狈地在冬日午夜用袖口擦拭其上污渍,儘量地將事情弄得体面一点。
    而且,这就是他能为塞勒菲斯所做的全部了。
    塞拉尔抽出刀,把它插回腰后,用手撑住自己,向后稍微退了一点,好让脊背能靠住洞窟的岩壁。
    他凝视著他们,一时间並不知道接下来要怎样做。
    阿斯塔特们总是被冠以『超凡』这类的名头,搞得好像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超人,但如果就连原体和帝皇都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这样的劣化版本又怎么算得上超人呢?
    应该说是『超人类』才对。塞拉尔想。本质上仍然是人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他嘆了口气,站起身来。
    从杂物堆里翻找出来的有用的东西现在已经全部用完了,他现在就像双臂上收不回去的那对闪电爪一样,处於一种非常尷尬的处境里。他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战斗声,却不知道那十三名渡鸦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可能是它?或许吧,可渡鸦们已经说过,那东西不会伤害他们。
    但是,假如不是它,那又是什么?在这夹缝之地里徘徊著的怨灵,或是闻讯而来的恶魔?
    塞拉尔回过头看了眼他的兄弟们。
    这一万年来,有多少在追猎它时下落不明的暗鸦守卫来到了这里,然后被黑色烙印所捕获?
    真该死。
    塞拉尔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尤其痛恨自己此刻的无知。
    他多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啊,这样它们就不会把他的脑袋弄得一团糟了,可惜他不能,他只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没多少知识与文化的人类。
    他这辈子就知道两件事,一是救人,二是杀人,甚至不明白应该怎么正常地与人沟通。
    真是失败。塞拉尔坦然地笑了。
    他转过身,朝著洞窟之外的方向开始奔跑。
    数千米的距离转眼便逝,那血红的天空再度映入眼帘,隨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十三只渡鸦,以及正被他们包围在中央的一头怪物。那东西通体漆黑,形如某种巨大的四足野兽,却又背生双翼与尖锐的鸟喙。
    它没有眼睛,至少塞拉尔起初是这样的认为的,直到他看见它振翼而起,发出狂暴的啸叫——自那扬起的双翼之间,药剂师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无数只眼眸。
    他在那一刻简直是毛骨悚然,因为它们看上去並不具备任何兽性,或是邪恶,反倒噙满了眼泪,儘是悲伤.
    “你来干什么?”
    渡鸦中的一个一边朝著它开枪,一边冷冷地询问。
    “我能为我的兄弟们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
    “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精准的射手在射击的间隙非常平静地说道。“你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与强敌战斗和送死无异,后辈。难道你没学习过基本的战术理论?”
    “我学过类似的东西,但並不叫这个名字我有眼睛,而且也学过怎么开枪。”
    塞拉尔说著,抬手指向他腰间的另一把爆弹手枪,而射手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同时对那怪物倾泻了一番子弹。
    “你不能用我们的武器。”枪声过后,他如是说道。“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足以让武器和盔甲也產生变化,而你是无法承受这种力量的。”
    “那,我能做点什么?”带著些许卑微,塞拉尔沉声询问。
    谈话之间,另一只渡鸦佝僂著身姿从包围圈的最內里向外撤了出来,他的闪电爪上满是漆黑的羽毛,本人却毫髮无损。
    射手將手中爆弹枪掛回武装带,反手拔出腰间链锯剑,一言不发地接上了他的位置,奔向了凶险的近身战。
    那只渡鸦忽然开口。
    “你什么也做不了,有点自知之明,好吗,年轻人?看看你,重伤未愈,盔甲残破,就连武器都已经损坏。现在,摆在你面前优先级最高的战术选择便是撤退,而不是继续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否则它迟早会把你撕碎。”
    “就算回去,我也做不了任何事。”塞拉尔咬著牙答道。
    渡鸦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但起码不会丟了命。”
    他摇晃著站起身来,舒展身体,在伺服马达安静的运转声中举起了双手,闪电爪彼此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那怪物立刻朝他所在之处看了过来,而渡鸦已经腾空跃起,背后飞包提供了强大的动能,帮助他从天而降,落在了那东西的背上。他还没站稳便开始大肆挥舞手臂、肆意砍杀。
    血肉横飞,羽毛飘舞,一只只眼眸再度显露,泪水混在鲜血中朝地面砸落
    几分钟后,他们把它杀死,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在裊裊升起的青烟和血肉融化时带来的刺鼻臭味中,塞拉尔词穷了,他找不到合適的语句来描述那东西死时的景象。任凭他如何搜肠刮肚,也没办法做到这件事。
    唯有一点,他確凿无疑——那些眼睛在融化时感到非常欣慰,它们不再悲伤了,反倒只剩下一种充满遗憾的安寧。
    就像是解脱。
    浴血的渡鸦们站稳脚步,彼此看了看,互相检查,看看是否有人受伤而不自知。他们做完这件事,才调转回来处理塞拉尔。
    这次,率先开口讲话的人仍然是那个嘴巴不饶人的泰恩。他拄著剑,在如血般的残阳下凝视著药剂师,然后耸了耸肩。
    “你还真是不怕死。”他挖苦道。“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大胆。”
    塞拉尔不讲话,把嘴闭得紧紧的。他现在很恼火,也很困惑。
    “是吗?”渡鸦中的一只忽然发出疑问。“我怎么记得你那时候一直在和荷鲁斯之子们对著干?”
    泰恩阴惻惻地笑了:“谁叫他们总是让我们干最累最苦最危险的活?”
    “好了,少聊这些陈年旧事。”格拉夫走过来,喊停了这种放在如今的时代已经算得上是秘辛的话题。
    他疲惫地摘下头盔,其后的那张脸上满是汗水。这一幕让塞拉尔生出了某种不真实的感触,在此之前,他其实隱隱有种直觉,觉得这些老渡鸦们早已死去
    但死人又怎么会流汗呢?
    他为这个结论而生出了一阵小小的雀跃,它们短暂地驱散了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阴霾,但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些年来,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还来不及把问题讲出口,格拉夫便转向了他,用一种略显严厉的態度开口说道:“到现在为止,你已经看到了太多你本来不该知道的东西,因此,我也想我们也没有理由再隱瞒些什么了。”
    “此前我告诉过你,这里是一处夹缝,但是——”他抬手指向远方的地平线,指向那些堆积如山般的尸骸。“——它们又是从哪来的?我猜你现在最想知道的应该就是这个问题。”
    “其实不是。”塞拉尔说。“我更想知道你们平常吃什么。”
    格拉夫微微一怔,泰恩哈哈大笑起来,其余的渡鸦们围拢过来,纷纷摘下头盔,以友善的目光注视著这个后辈。
    有个脸上有著刺青的笑得最为灿烂,他说:“我们什么也不吃,死人哪里还用得著吃饭?”
    塞拉尔怔住了。
    另一个渡鸦,一个格外孔武有力的说道:“假如可以,我倒是还想吃一回沙鰻肉乾。我很怀念它们。”
    “噢,我看不见得吧。”泰恩愉悦地朝他眨眨眼。“我看你只是单纯地怀念和咱们的表亲在决斗坑里打滚的日子!”
    那人热情地一笑,跺跺脚,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小浅坑:“我现在也可以挖个新的决斗坑和你进去打上一场,泰恩。”
    “那你当年怎么不对西吉斯蒙德说这话?”有人起鬨道。
    那人皱起眉,脸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一瞬。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说道:“因为我打不过他,上去只能让我们的败绩多添一笔。”
    “谁打得过那神经病?就算是沙罗金也没討到什么好处!”
    泰恩忽然骂了一句,又开始替他此前还在挖苦的对象讲话。
    “何况我们本来就不是以正面作战见长的军团,就让他得意吧,哼,享誉银河的决斗大师.”
    他的语气明明很不快,面上却全是怀念。他又看向塞拉尔,出声问道:“嘿,小子,他现在名声怎么样?还活著吗?”
    药剂师张开嘴,像梦游般回答:“西吉斯蒙德大人正在沉睡。”
    “沉睡?他进无畏了?”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不,只是沉睡罢了。根据罗格自己所说,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西吉斯蒙德的心智与人性已在漫长的战斗中被彻底磨灭,他將自己化作了一把武器。因此,现在也只能用对待武器的方式来对待他了。”
    群鸦不约而同地齐齐回过头去,却没人將手放在武器上,仿佛他们毫无警惕性。
    塞拉尔是唯一一个本能地握住格斗刀的,直到他看见来人。
    “教、教官?”
    “你好,塞拉尔。”第八军团的教官对他微笑一下。“自马库拉格之耀號上一別以来,已经整整三十五年了.还有诸位,我们已经整整一万年没见了。”
    “今天是怎么了?”泰恩轻声细语地说。“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教官笑著指向他们身后,说道:“是阿拉斯托尔·罗夏吹来的风。”
    群鸦又转头。
    “罗夏!”有人极热情地喊他。“居然是你!”
    失去了舌头的鸦卫罕见地笑了笑,他点点头,以朴实的礼仪一一和他久別重逢的兄弟们握手、拥抱。
    他们所用的这些问候方式与如今流行的各类手势与不同的战士礼截然不同,每一个都非常简单,甚至和凡人们所用的並无差別,其內的情谊却无比深厚。
    看著这一幕,塞拉尔心中五味杂陈。
    教官走到他身边,稍微等待了一会,方才开口询问:“你的兄弟们呢?”
    “他们.”
    药剂师停顿了一会,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描述他们的状態。他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气,但最后还是找到了办法。
    他低下头,直视那双眼睛,凝视著其中自己的倒影,缓缓说道:“他们现在应该没事,但此前疯过一阵。”
    “黑色烙印?”
    “是的。”
    教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然是那东西把你们带到了这里。”
    塞拉尔沉默著点了点头,本不想再说什么,却还是没忍住。
    他怀揣著一点他绝不应该有的希望,轻声问道:“矿工们呢.?”
    “死了。”
    “一个都没有?”
    “是的。”
    药剂师抬起手,想要揉揉抽痛的太阳穴,却因那无法收回的闪电爪而生出了莫大的怒火。他抬手,瞪视它们。他从前很宝贝它们,每日都精心维护两次,甚至不让机仆触碰,现在却恨不得把它们拆了。他是如此的愤怒,如此的痛苦於自己的无能为力,以至於他甚至没注意到老渡鸦们已经不再讲话了,而是沉默地凝视他。
    阿拉斯托尔·罗夏向他的兄弟们打出一系列手语:要提醒他吗?这种情绪会招来它的注意
    格拉夫摇了摇头,以同样沉默的语言回答:不,没这个必要,他不应该知道猛禽的本质,这诅咒应该终结在我们这一代。
    第八军团的教官將这场交谈尽收眼底,但不做言语。
    他几乎不可察觉地嘆了口气,那嘆息声混在微弱的呼吸中自然而然地消逝了。
    猛禽的本质.
    艾瑞巴斯曾在狂怒下诅咒了暗鸦守卫们,他是个纯粹的杂碎,但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想得到那头因诅咒而生的恶魔会被亚空间扭曲成为另一种模样。
    它因科拉克斯之子们的悲剧而生,但又有谁知道那一刻亲眼见证自己的家园和子嗣墮入地狱时的群鸦之主是何等感触?
    那相似的无能为力,相似的绝望与愤怒,成功地顺应他特殊的身份和当时拯救星上巨量的死亡,在亚空间內製造出了一场惨烈的迴响,最终与猛禽融合在了一处。
    从那一刻开始,它便不再只是一头单纯的恶魔。
    绝望、痛苦、辜负.
    它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但科尔乌斯·科拉克斯决不允许它成真,因此他追猎了它一万年。
    从绝望中清醒,再次捡起抗爭的心。
    卡里尔眯起双眼,凝视此界不祥的天穹,一言不发,直到天空悄然变色,一道漆黑的漩涡缓缓涌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