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水稻专家赶到榆树囤的时候,已经是天黑透下来的时候。
    但是,还能看到村子里面火光冲天,很多人正在不停忙碌的身影。
    从榆树囤引水渠,得从村外的田间地头那里开始挖。
    这是十里八乡的人,都用得上的一个公用渠道,要一直挖到村外的一个堡坎外,才会分道扬鑣,往各自的村子引水。
    这个工程量之大,只能在清晨和夜晚的时候多干,不然白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受得了这样的酷热。
    赵威把自己带回来的种子,仔细的看了一遍手,也不休息,直接就让二人帮忙育苗。
    听到他这大胆而又疯狂的决定,两个水稻专家都被震惊得掉了下巴。
    “你疯了吧?竟然在这种时节种水稻?早的时候干嘛了?”
    “我们村的那些个稻穀,今年是闹了灾了,长得飢黄无粒的,都已经干得能当柴烧了。”
    “我们这个种子虽然是无偿赠送的,但也不是拿给你闹著玩的。”
    ……
    两个专家看起来有些生气,哪怕赵威一家给他们的接风宴办得挺丰盛,光是肉就有两大盆了。
    这放在哪里不是豪横的行为?
    结果,两个专家还是个认死理的。
    他们已经把赵威当作是一个不懂装懂,瞎指挥的人。
    “赵社长,我们原以为,来到这里,是为了指导工作而已,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进行生產活动了,你这简直是胡闹。”
    “乱弹琴哦,浪费种粮,是要挨天打雷劈的,我们不支持这个事情,你另请高明吧!”
    ……
    二人说著说著,就已经停下碗筷,像是要起身走了。
    赵威赶紧把人拦住,然后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在油灯下泛著油光。
    “两位专家先別急著动气,尝尝这肉——是用去年晒乾的松枝熏制的,味道还行。”
    见二人不为所动,倒也不生气,知道他们这种人,还是比较有做事原则。
    他放下筷子,推开窗扇,远处田埂上影影绰绰全是挖水渠的村民。
    “上个月井水见底时,邻村的孩子们舔著乾裂的嘴唇问我『叔叔,大米饭是啥味道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按老法子等雨季,这十里八村今年就得饿死一半人。”
    其中一个专家推了推镜框,竹筷在碗沿敲出脆响。
    “农业生產看节气,违背时令就是蛮干!你知道这『南粳 9108』的育苗温度要求吗?知道移栽时的株距行距吗?现在地表温度超过 40度,播下去的种子不出三天就得烫成糊炭!”
    “所以我才让你们帮忙搭遮荫棚、建渗水渠。”
    赵威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画著密密麻麻的示意图。
    “山脚下那边有处背阴山谷,我算过了,大概有个50亩地能用来种水稻。”
    “引渠到育苗地需要挖 376米暗渠,用空心竹筒做冷凝管……”
    年轻专家突然拍案而起:“异想天开!就算能降低地温,可抽穗期万一雨水来了,遇不上足够的积温,稻子根本没法灌浆!”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传来喧譁声,二癩子浑身是汗地撞开门:“社长!挖渠挖到第 19號田时,地下冒黑水了!”
    赵威脸色骤变,抓起油灯就往外冲。
    田埂上围著黑压压的村民,新挖的渠沟里渗出的水泛著铁锈色,还飘著刺鼻的硫磺味。其中一个专家蹲下身蘸了点黑水,指尖瞬间染成青黑色。
    “这是地下硫化物渗透,说明岩层结构变了……”
    “这不会是报应吧?咱们一直在乱挖……”
    有村民哭喊起来。
    一股恐慌的气息瀰漫在眾人心头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什么迷信呢。
    “这是地质运动导致的地下层岩石破裂,让一些含铁的矿物质和地下水混合,这才形成的硫化物。”
    “这种物质会带来一些高温,破坏田地,这个地方的土地进行隔离,然后阻止这个黑水流到別的地方去。”
    “另外,找人把这些黑色的土全都清理乾净,再换上乾净的土便是。”
    还好只是喷涌了一点点而已,很快就制止住了,倒也没太大的损失。
    只是在这种晚上,还挖出来黑漆漆的液体,已经把村民的胆子嚇坏了。
    赵威盯著黑水蔓延的方向,猛地转身抓住一个专家的手:“顏同志,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把种子泡进山泉里催芽,连夜移栽到背阴谷,用冰泉灌溉强制控温!”
    那专家还想反驳,却被另外一个同伴拽住衣袖。
    对方望著赵威眼中燃烧的火,又看了看村民们绝望的脸,从帆布包里掏出温度计:“去拿最大的木盆来,我教你们配置生根剂。”
    木盆里的稻种在冰泉中浸泡,绝非一日之功。
    那姓顏的专家架起自製的温度计,一边对赵威道:“这个温度还是太高了,那田里面的水温太高了,唉……”
    是啊,不解决这个问题,把这个苗育出来,怕是栽进去一天,就只能看到一地的死苗。
    最好的办法,就是遮阴。
    虽然,他已经有先见之明,选了背阴一面的土地,但还是不够。
    阳光的直射,长达10个小时,太考验这些细嫩的庄稼苗了。
    於是,他想到了给水稻田搭凉棚。
    这將会是一个很浩大的工程。
    而正好,现在是大集体时代,做什么都是大傢伙儿一起做,一个村子里面上千人的劳动力,十个人为一给负责一亩田,都將是绰绰有余的。
    於是,山上的那些已经被晒乾的枯树,就被砍来做了这个棚子。
    还有那些快要死不活的烂树叶,继藤条等,都被他用来盖在上面。
    最后再用烂泥在上面敷上一层。
    於是,一个个很稳固的棚子,如雨后春笋般的被建立了起来。
    最后,就是弄“跑马水”.
    也就是所谓的流水,活水。
    稻田里的水温为什么会这般高,就是一直在那里流滯不动。
    这种想法,多少有些疯狂,还好,他们村就在这个水源的尽头,这水资源是最多的时候,连那一直灌不到底的水井,都被他们用为个水足足冲洗了十来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