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叶长青嘴里轻轻地念叨著,他第一次觉得对自己的认知有些偏颇。
    从出狱以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医生,但又不坐诊。
    自己是锄奸人吗?
    好像也没有去单位报到,这只是马帅给他的身份。
    医门八派传人?
    似乎也不对,人家都有传人,他只是拿到了医门八派的典籍而已。
    而且典籍还给了程良朋。
    农门传人?
    也不对,他只是搞到了农门三派的典籍,而且农民不仅仅只有三派,据程良朋交代,还有五个派系,但因为分布在全国各地,路途遥远,没有让他去做任务。
    他现在不过是把就近的任务做了而已。
    意外楼楼主?
    好像也不对,他从来没有接过杀人的业务。
    如意楼的楼主?
    刚接手就把如意楼的杀手杀得就剩下两个,如意楼后楼他也没有接手。
    鏨龙人?
    这是师傅给他的身份,但他不知道这三个字什么意思,不知道要做什么。
    金老头见叶长青不说话,有些沮丧:”如果你需要保密,那就不说了,唉,没先到我把如意楼传给了你,竟然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把心给你掏出来看,你连一根毛都不露出来。
    唉……“
    叶长青听出金老头话里的幽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的身份有点复杂。
    先不说这事了,你还是帮我想想影子和黑狐狸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我想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金老头听到这四个字,脸色大变,深深地看了叶长青一眼,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根。
    盯著叶长青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你確定要杀我吗?
    杀我之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
    嗯?
    叶长青正在思索怎么找到黑狐狸和影子,听到金老头的话,一脸的错愕:“我杀你干什么,我是要杀影子和黑狐狸。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金老头脸色皱著眉头问:“你不是说要斩草除根吗?”
    啊?
    叶长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是说对於背叛如意楼规矩的人,斩草除根。”
    金老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嚇我一跳,我还想著连遗言都来不及留呢。”
    说到遗言,想起陈立勤要杀他的事情,他莫名地有种危机感,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对叶长青道:“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你放心,没有危险。”
    叶长青看得出金老头提出要求的心情,像是提了非分的要求,所以小心翼翼的。
    特別强调没有危险。
    这个老头和师傅其实差不多年纪,但师傅给他派任务,从来就没有客气过。
    甚至都不问他愿不愿意。
    两个人差別很大。
    金老头见叶长青不说话,有些失望:“你不愿意就算了。”
    叶长青莫名地有些心疼这个老人,似乎不自信地过了头。
    这还是刚见到时候,那个摸著美女小脚玩耍,说话之前总是爱卷一根烟的色胚子吗?
    再次开口说话也柔和了几分:“什么事情,你说。”
    金老头有些意外,不知道为什么,看著培养的杀手都死了,他一下子就感觉像是抽走了浑身的骨头。
    已经无力支撑这副躯壳。
    沉了一会儿才道:“我这一辈子,几乎没有朋友。
    杀手这个行业很孤独,乾的是惊涛骇浪的大事,干完之后哦,却要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我总是觉得活得很难受。
    就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
    后来接到一个杀人的任务,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自认为天下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所以就大白天直接去了目標家里。
    根据发布任务的介绍,我杀的人极其残忍嗜血,完全没有人性。
    他亲手杀过怀孕的女人,抱著孙子玩耍的老人,杀过一家六口满门。
    我就算是杀手,但也仅仅只杀目標。
    对於这种没有人性的人,心中极其反感。
    但我还是遵照如意楼的规矩,我打算去了之后,不动手,考察目標三天。
    如果目標做事有一点点符合僱主所述,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那是一个阴天,没有太阳,我从楼顶用绳索落下,从窗户进入房间。
    听到浴室里有水声,似乎在洗澡。
    我就躲进了臥室黑色的窗帘后面。
    那个窗帘有三层,其中一层是黑色的,布料特別厚,不透光,我认为躲里面只要不发出声音。
    目標是不可能发现的。
    没想到刚藏好,目標就进了臥室,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有孩子吗?
    我当时以为他打电话,屏住呼吸,没有理会。
    然后那个人又说了一句,窗帘动弹了,说露出了破绽,让我走出来。
    我才知道被对方发现了,不过我不在乎,走出窗帘,依靠在墙上,断了一根烟。
    然后向他声明,我是来杀他的。
    他却又问了我一句有孩子吗?
    我说没有,但我有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
    他就说你滚吧,我不想杀你,回去伺候你妈吧。
    我觉得可笑,我是杀手,对方太过囂张了,但我也知道对方能放走一个杀手,显然没有僱主说的那么坏。
    我也没有杀他的想法了,我准备再调查一下,如果对方人品站得住脚,我就去杀僱主。
    但我对那傢伙的態度很反感,我当时就告诉他,我可以不杀他,但必须要留下一个记號。
    这是我的规矩。
    其实我杀人没有规矩,如意楼的规矩是我唯一遵守的规矩。
    我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刚要出手。
    对方突然靠近,我甚至都来不及躲闪,一柄水果刀已经抵在了我的咽喉。”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仰起头看著天板发呆。
    像是沉浸在他说的情境中。
    叶长青原本听得有些不耐烦,金老头说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说帮他做什么,但听到这里,他来了兴致。
    明知道对方没有动手杀金老头,但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金老头视线离开屋顶,茫然地盯著虚空,歪著头摸了一把脖子:“他在我脖子上划了一道伤口,他还说记號留下了,让我滚吧。
    我从来没有那么被人羞辱过。
    我不服气,但心中却知道,不是对方的对手。
    我当时就很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
    叶长青也很好奇,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见金老头不说话了,追问道:“他是什么人?”